阖宫夜宴上,我成了众矢之的。
皇后初登后位,事事办得妥帖周到,连外邦朝贡的琉璃珠串都人人有一份。
静妃、德妃、婉贵人,皇后身旁的翠竹依次分派,却在我面前止了脚步。
略微一偏头,目光流转。
皇后面露诧异,厉声道,“楼家倾倒,而你楼玉锦只是楼家的女侍,却当众驳了陛下的好意,究竟是何人将她带来此处?”
此言一出,连隐隐的丝竹声都停止。
落座的众位妃嫔都转头过来,嘲讽、探究的眼神一窝蜂地向我递来。
四周静谧。
我垂下眼帘,硬着头皮到殿中行礼。
“是陛下让臣女来的——”
“陛下?”
话还未说完,皇后嗤笑了一声,“这是后宫夜宴,在座的诸位都是陛下的后妃。”
“楼玉锦,你是吗?”
有了皇后带头,越来越多的嗤笑声传来。
我咬着唇低声道,“不是。”
“那何人给你脸面来此?想拿陛下当借口,楼玉锦,本宫瞧你怕是活腻了——”
随着她一声令下,无数的宫人朝我袭来。
有人架住我的双手,有人抓住我的头发,有人捏住我的脸。
我被迫仰着头,麻木地接受接踵而来的数十个巴掌。
很痛,但没有我在边关时,与人夺吃食那会儿痛。
一个馒头,足够让饥肠辘辘的恶人杀死一个人。
若不是到最后有守卫拦住,我早在死在遥远的边关了。
而那一个馒头,被我毕恭毕敬递到燕时满面前,他只看了一眼,丢给我一个厌恶的表情,背过身去,“肮脏至极,孤不用。”
我小心翼翼地将馒头用麻布包裹起来。
在边关,馒头比黄金还要贵上几倍。
我陪燕时满流放三千里。
他说这句“肮脏至极,孤不用”已不下百次,就连我,他也曾面露嘲讽——
“楼玉锦,孤已非太子,你别再妄想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。”
我固执地摇头。
“在臣女眼中,殿下永远是殿下,将来还可能是陛下。”
我还记得他当时的神情。
略带诧异,夹带着惊喜,随后垂下眼眸,借着微弱的烛光,我瞧见他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。
他说,“等孤回了京都,孤允你一个心愿。”
我问,“无论是何心愿,殿下可都允?”
他才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我,与我立下君子协议,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若是孤反悔,孤便不是君子。”
这个协议我曾在后续日子里,问过他无数次。
每次都能得到他坚定的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