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程小姐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她说。
陆军怔了怔。
许芷安顿了片刻，放低音量说：“真的没事，这里到处都是人，他不会对我怎么样。”
陆军看了看四周，果然来来往往都是人，这才不情不愿的往包厢里面走。
许芷安这才看向陆嘉，他整个人紧绷得厉害，下颌线也咬得紧紧的，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道：“说吧。”
“可真护着啊。”陆嘉讽刺的说，“一个乡巴佬而已，又丑又土，就你当成宝。”
许芷安淡然：“他挺好的。”
陆嘉不说话了，手里紧紧拽着香烟，打火机掉在地上。
许芷安见他没话可说，便要走，他也不让。
“既然生着病，就别抽烟了。”她好心劝了一句。
“为什么不抽？反正死了也没人心疼，抽死算了。”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冲，仔细听去，琢磨一下，就知道这是在找存在感。但凡稍微好言好语劝他别抽了，保准立刻就把烟丢了。
许芷安淡淡说：“你再这样，我要走了。”
陆嘉抿了下唇，红着眼睛说：“那个是谁？”
许芷安说：“你问谁？”
“那个黑人。”
许芷安声音冷下去：“你说话就不能放尊重点？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陆嘉心寒得厉害，她情愿帮一个陌生人说话，也不愿意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。
她让他等着她回来，他这些天就听话的没有再找她，那么心急也还是等着，可是她连回来也没有通知他。
如果不是今天撞见，谁又知道她会什么时间通知自己？
陆嘉抓住她的手，不甘心极了，声音因为这些天纵情烟酒，沙哑得厉害，“我现在差劲到连一个乡巴佬也比不过了？”
许芷安没说话。
陆军因为担心许芷安，出来看到许芷安被抓住了，下意识以为她被欺负了，连忙朝他冲了过来，狠狠的一把推开陆嘉。
放在以往，陆嘉当然出不了什么事。可是最近，他的身体状况很差，一推就被推倒了，他撞在了洗手台上，呕出一口血来。
这可把陆军和许芷安吓坏了。
陆嘉要出什么事，陆家不可能会善罢甘休。
许芷安几乎是立刻从旁边抽了几张纸，蹲在了他身边，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，皱着眉头问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陆嘉捂着胸口，有些艰难的说：“老婆，我疼。”
许芷安问：“那儿？”
他抓着她的手，放在胸口，说：“这儿，好疼。”
许芷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。
129
许芷安那只空闲的手赶紧拿手机打了医院电话，又猜测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，在微信上找到了顾越。
几分钟后，顾越飞奔过来，看到旁边的血迹，脸色也猛的变了，赶紧过来扶人：“联系救护车了吗？”
“联系了。”许芷安也不敢动他，看了眼旁边吓傻的陆军，安慰他说，“我得去一趟医院，你让我姑姑先带你回去。不要怕，这边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。”
陆军嘴唇直颤抖，用眼神质问许芷安：我是不是，闯祸了？
头一回来到大城市，却遇到这种事情，他六神无主，生怕惹出人命来，又觉得一般吐血了就是很严重了，真的太吓人了。
许芷安看得心下一疼，他也是为了她才敢推陆嘉的，相处这段时间，她知道他个性老实憨厚，对人友善，要不是为了她，做不出来这事情。她勉强笑着安慰他：“陆军，真的没事，你听话，先回去等我消息。”
她耐心哄陆军的语气，让陆嘉心里不满，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摆，要拉回她的注意力。
哪怕抬手拉她的动作，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。
“老婆。”
许芷安偏头看他，看他拽着她衣领的那只手，渐渐往上，握住了她的小指，然后再往上爬一点，手掌包裹住她整只手，紧紧的握着，一动不动了。
一直到上了救护车，他已经晕晕乎乎了，也都没有放开。
许芷安却坚定的、不容拒绝的，想把手从陆嘉掌心里面抽出来，他这会儿已经脱离了，吃奶的劲也留不住她。
他沙哑着声音恳求说：“老婆。”
许芷安冷道：“松开。”
陆嘉再次恳求说：“老婆，我不想松手。”
“医生护士会陪着你，而且我蹲着会很累，你要让我蹲一路吗？”许芷安反问道。
如果不是因为陆军推了他，许芷安今天都不会来，平常不可能一摔就出血，他的身体也是被他自己作践的。许芷安心疼不起来，也同情不起来。
陆嘉在听到她把话说完以后，就没有再坚持，把手给放开了。
许芷安很快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，护士簇拥上来，很快就隔开了她跟陆嘉，她也没有再看他一眼。
顾越看着看着，那股子心酸感再次翻涌上来。
不久前还是小夫妻，居然能疏离到这种地步。
他想，哪怕是见了面，这次陆嘉恐怕也留不住许芷安了。就像之前许芷安在跳楼后留不住陆嘉一样，当时陆嘉甚至还出国去了，一玩就是好几个月。
陆嘉到了医院，就被火速拉去做检查了。
顾越跟许芷安两个人坐在外头，一时之间找不到言语，有点尴尬。
他总觉得许芷安整个人似乎更加冷淡了点，又觉得这冷淡的模样，似乎更加贴合她本人的形象，之前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状态，反而像是装出来的。
好半天，他才勉强说：“芷安姐，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？”
许芷安说话时，倒是还是往常模样，笑说：“出去散了一段时间的心。”
顾越小心翼翼的说：“陆嘉哥这段时间都挺颓废的，刚回国那两天，真的是满世界找你。后来生病了，谁也不想见就念叨着你，怪可怜的。我觉得你们结婚之后，他心回到你身上了。”
她笑了笑，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：“你觉得有几成回到我身上了？假如你心里不止一个人，你又愿不愿意为了其中一个放弃所有。不愿意的，因为失去的不是全部。”
顾越顿了顿。
“他这段时间，温湉找他，他都拒绝跟她见面了。”
许芷安沉默了片刻，淡淡道：“他的事情，你不用告诉我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，是不是有误会什么的，万一还有挽回的余地……”
许芷安说：“不会有挽回的余地的。”
顾越安静了好一会儿，最终低低的叹了口气。
谁都没有再开口了。
半个小时以后，医生走了出来，说陆嘉这是耗了气血，前段时间本来就没有把身体养好，后续又抽烟喝酒不注意，身体里堵着口瘀血，今天被陆军那一撞，瘀血就吐出来了。
大碍是没什么大碍，但是就是得静养。
许芷安听到这里就放心下来，走到旁边给陆军打了个电话报平安，他那边应该担心得紧。
陆军接了她的电话，沉默了许久，说：“许小姐，那个男人，他是你男人吗？”
许芷安顿了一下，没吭声。
“他是个坏人，好人不会看不起人。”
陆军还想说话，顾越就在病房里喊，“芷安姐，你赶紧过来。”
许芷安急急忙忙走过去，病房里，陆嘉正拔了吊瓶，就不管不顾要下地往外走。
“身体不要了？”她皱着眉问。
陆嘉看到她，整个人安静下来，乖乖爬上床，捂着肚子，有气无力的说：“我怕你走了。”
许芷安避而不答，只说：“我联系了你母亲，她很快就过来了。”
陆嘉脸色微变，艰难的说：“她过来，你就要走了，对不对？”
130
许芷安看了眼时间，原本这会儿，她应该躺在房间里休息：“我有我的事情，何况你母亲会照顾好你。”
“但是，我就想你陪着我。”陆嘉盯着她说，沙哑的说，“你叫我等你，我就耐心等着，都不敢去打扰你。但那天回国，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，前一个晚上，我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。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，我想着终于能见到你了，可是回来以后，我找不到你。”
许芷安表情未变，说：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你别走。”陆嘉说，“我叫我妈回去，你别走。”
他说着就要去打电话，许芷安却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去。
陆嘉看着她坚决的背影，阴鸷道：“你要是走了，我不会放过那个乡巴佬。”
许芷安脚步微顿，回过头，冷冷的看着他。
那样的眼神，看得他又委屈，又难过，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：“芷安姐，你就在这里陪陪我。”
许芷安笑了笑，平淡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冷意：“如你所愿。”
她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，却一言不发，闭着眼睛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。
气氛诡异得有点可怕，顾越待不下去了，偷偷走了出去。
陆嘉几次张嘴想跟她说点什么，但是看见她疏离的模样，到底是没有开口。他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，许芷安一在，他眼皮直往下耷拉。
又怕许芷安走掉，伸手想拉她的手，又怕她拒绝，最后只拽着她的一片衣角。
许芷安看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手，清瘦的离谱，上面有很长一道伤口，不知道是不是哪天喝酒喝多了蹭到了。
有许芷安在，陆嘉很快就睡着了。
他做了一个梦，梦里许芷安从高处含笑看着他纵身一跃，下一瞬间鲜血染红地面，她却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，像是解脱了。他就又给吓醒了，醒来后看见许芷安在身边，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。
许芷安睡着了。
她此刻少了醒着时那会儿的疏离与冷淡，整个人看上去安静而又美好，陆嘉无声的看着她。
许芷安不会知道他有多想她的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明明是一个很粘人的人，不忍心看她在许横山的事情上太无助，却还是咬咬牙去了国外。
陆嘉看着她，在心里冷笑了两声，一年前就说好一刀两断不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，到头来，又着了她的道。一次次不记教训。
每一回都白白送上门被她折磨。
可是又能怎么办呢？还能怎么办？
这会儿的天气，晚上已经开始冷了。
许芷安穿的不多，单单薄薄的。
陆嘉怕她冻感冒，忍着胃痛翻身起来，拿了自己的外套想给她盖上，只不过这个举动惊醒了她。
许芷安睁开眼睛，伸手推了他一下。
这一推，他毫无防备，腰撞在茶几尖角，钝痛感猛烈。许芷安没来得及开口说话，他就率先忍着痛开口安慰说：“我没事的。”
许芷安顿一顿，视线从他精致的五官划到他的衣服上，冷淡道：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陆嘉轻轻咳了一声，说：“天气很冷，我看你睡着了，想给你披个外套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许芷安没什么表情的拒绝道。
他的声音低了些，胃里火辣辣的，这段时间胃疼那是家常便饭，可陆嘉还是耐心的从疼痛中分神回答他的问题：“可是，我怕你感冒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陆嘉拿着衣服的手用力的握了握，声音更低了：“嗯。”
许芷安看了眼时间，已经是午夜，她说：“你让我陪你，我也陪你了，希望你也说到做到，陆军的事情你别再追究。另外离婚的事情，等过两天，你精神好了，我再来跟你说。”
陆嘉听得是脑子一片空白，他下意识的冷冷的说：“我不会离婚的。”
许芷安淡道：“我们之间的相处，我感觉不到你爱我，既然不爱，我放你去找你爱的，你又何必不同意。”
陆嘉沉默不语，片刻后道：“你要跟我谈什么都可以，但是离婚，我不可能会同意的。你嫁给我了，就是我太太，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。”
许芷安弯弯嘴角：“我做不到生死跟你一起。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陆嘉脸色很是难看。
“我爱他爱到离谱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。”许芷安直直的看着他，语气平静而又现实，“陆嘉，我希望你，能成全我。”
131
陆嘉语气冷冽：“是徐斯言？还是刚才那个乡巴佬？”
许芷安看了看他，没有说话。
陆嘉伸手摁住她的肩膀，这个动作牵起他胃部一阵剧痛，可是他也来不及顾及，只是直直的死死的看着她，像是想到什么，很快在他所说的两者当中做出决定，冷冷的说：“是徐斯言，对不对？”
许芷安原本冷冷淡淡，闻声目光却闪了闪，疏离道：“是谁跟你无关。”
陆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，突然笑了笑，眼睛染上猩红，道：“我就知道是他。”
许芷安安静片刻，手机响起有消息进来，她扫了一眼，说：“好好养身体，我要走了。”
陆嘉却突然把她拽到面前，毫不犹豫的低头亲下去，异常凶狠，许芷安也没有挣扎，一如两个人结婚这段时间，他的任何生理需求她都满足，不反抗他。但就是显得麻木，陆嘉也撬不开她的牙关，片刻后，许芷安一动不动，陆嘉僵硬的站在原地。
“闹完了，就休息吧。”许芷安淡淡的说。
陆嘉声音喑哑而低沉，说：“我特别恨你。”
许芷安看着他没有说话。
也就是两个人对峙间，陆母来了，看见许芷安的时候，眼神复杂，勉强笑了笑，客气的说：“芷安，我带了点水果过来，要不要吃点？“
许芷安笑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只是这笑带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，陌生的很。
陆母假装没发现，道：“这段时间在外头玩得怎么样？去的地方好不好玩？给阿姨推荐推荐，阿姨下次也去。”
许芷安但笑不语，转身就要离开，除开客气的笑意，其实就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意思。
陆嘉想抬脚跟上去的，但这会儿疼的脱力，陆母心疼儿子，喊住她说：“芷安，可以跟阿姨聊聊吗？”
许芷安脚步停住，没有拒绝。
.
陆母这一次面对许芷安，带着之前都没有过的紧张，她也不知道，她叹口气，说：“芷安，温远辉的事情，是阿姨的错。阿姨以后也不会管他了，温湉那边阿姨也是会错意了，阿沉从来没有跟她复合的打算。阿沉马上就调回来了，他也不会再见温湉，你们不会再有误会了，就别闹离婚了好不好？”
许芷安浅浅笑道：“温湉的事，只是导火索，我想离婚的原因，跟她无关。”
“有什么事，你说出来，沟通清楚，不要到时候选择错了结果，那多可惜。”
许芷安脸上依旧挂着笑，平静的说：“陆嘉本身就不在我的人生规划当中。”
陆母顿住了。
“一年前分手，就没有以后了。”许芷安说，“婚前看到婚纱的那天，我就觉得太浪费了，这婚总是要离的，没必要花这个钱。”
她说完话，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加从容，说：“阿姨，我先走了。”
陆母喃喃说：“我还以为，你是爱阿沉的。”
许芷安只是一言不发的朝离开的方向走去，天气开始冷了，她抱着自己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，并没有回头过一次。
陆母失神了一会儿，等回神时朝病房看去，脸色却变了变。
陆嘉就站在门边，脸上分明是没有表情的，但就算让人觉得带了几分心酸模样，他转头小步小步朝病床走去。
陆母连忙上去扶他，却被他给推开了。
“阿沉。”她眼神复杂的喊了一句。
陆嘉没有理会。
他只是一个人躺在了床上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。
陆母就在旁边坐着，不敢离开。但半夜到底是忍不住打盹，她迷迷糊糊看见，陆嘉起床吃了药。
“你在吃什么？”她警觉的问。
陆嘉声音有些弱，也很冷淡，当着她的面把安眠药塞进嘴里，不带任何情绪的撒谎道：“医生让吃的。”
按照道理来说，他在今天这种身体状况下，是不应该吃安眠药的，只是他今天太疲倦了，需要靠药物麻痹自己。
陆嘉很快睡着，做了一个梦。
他像是一个旁观者，站在上帝视角，看见梦里一个男人开着车子，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停的发抖，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，他打着语音，对那头说：“你等我好不好。”
那边久久没有人应答。
于是男人的手更加抖了，声音也变了，跟着发抖，说：“芷安姐，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，你下来我们好好说，我没有不理你，你找我我是不是都在的？你不能这样对我，真的不能。我也会死的。”
电话那头响起清晰的风声，呼呼的吹着，显然是在高楼层。
只是风声呼啸，却始终听不见人声。
“你说话好不好？”男人哽咽的说，“你说说话，我求求你，我不介意做备胎了，我真的不介意了。我们结婚，你不爱我，也……没关系，什么都没有关系。”
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。
男人抖得太厉害了，最后车子撞在了电线杆上。
他急切的下了车，伸手拦截往来车辆，只是路过往来的车辆，没有一辆为他停下，他无助的蹲在地上，泪流满面。但也只是一会儿，很快他抹了把脸站起来，朝着一个方向拼尽全力的跑去。
真的是用命在跑。
也许是……电话那头那人的方向。
陆嘉在梦里旁观着这一切，有一种感觉，这个男人，似乎不应该会有无助这种情绪。男人的这种情绪，让他也没来由的心痛。他直觉他不应该往下看了，之后的画面也许会让他更加心痛。
陆嘉想结束上帝视角，只是那个男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，周围的天色全部变成了阴沉的、黑暗的、带着血红的，压抑而狰狞，他跪在地上，垂着头，双手无力的垂着，一言不发，像是死掉了一样。
陆嘉醒来的时候，怔怔的忘了天花板半晌。
艰难的起身去洗手间时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，明显顿了一下，镜子里的他，双眼红得离谱，像是哭过一样。
他看着看着，自嘲的笑了笑，最后握紧了拳头。
陆母是被一阵巨响给吵醒的，她连忙起身去看，然后就看见洗手间的镜子，碎成一块块的，陆嘉手在滴血。
陆母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。
“让温湉过来吧，我想跟她见一面。”陆嘉说。
132
许芷安睡得不太好。
她早上五点就起来了，结果陆军起的比她还早，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，略微有些拘束。
许芷安说：“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？”
“我在家里，也是这个点就醒了。”陆军关心的问，“许小姐，你昨天怎么样？还好吗，他会不会找你麻烦。”
其实这些话，昨天晚上她回来，他就问过了，只是当时她沉默的回了房间，许英芝跟他都没有打扰她。
“没事。”她笑笑说，“我打算，先安排你去学车。”
“行的。”陆军眼前一亮。
许芷安很羡慕他的这种状态，对于一切未知的东西，都有一股子学习劲。
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，许英芝也下来了，她扫了眼陆军，说：“今天陆国山要过来。”
许芷安点点头。
当天下午，陆国山果然过来了，他叹着气说：“芷安，是阿沉对不起你。温远辉的事情，我没有注意，让你心里不愉快了。就是离婚的事情，你真的确定好了？”
许芷安温和的说：“当时如果不是陆嘉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，我们根本就不用结婚不是吗？”
说起来，又是陆嘉对不起许芷安，害她初婚就这样没了，短暂并且不幸福。
陆国山道：“你找叔叔，是想商量什么？你阿姨也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许芷安道：“我想做生意，想让您扶持扶持我，您知道的，做生意光有钱没用，还需要人脉。”
陆国山的脸色有些难看，拒绝道：“叔叔不能答应你这件事。”
许芷安淡淡说：“我一直不理解，您在任何方面对我都挺好，唯独在我想涉及商场和对付许横山这两件事情上，您从来不肯帮我，甚至我嫁进陆家，您也从来不允许我进公司工作，我觉得您很防备我。”
陆国山很快恢复平静，叹气道：“叔叔只是觉得你有那个时间，倒不如好好养养身体。赚钱是男人的事，你又何必掺和？”
“叔叔，我生不了孩子，以后未必有男人心甘情愿养我。”她乖顺的安静的说着，语气里面也没有抱怨，似乎只是在许述一件事实。
偏偏就是这种语气，让陆国山愧疚了。
陆国山知道，不论是孩子流产再难受孕，还是许芷安因为陆嘉跳楼，这些陆家就足够对不起许芷安的了。
而现在，更加对不起她，陆嘉背叛她爱上别人不说，婚前对温湉掏心掏肺也不说，就连结婚后，也让她失望了，以前让她失望的只有陆嘉，现在连他们这些长辈，同样让她失望。
可她懂事，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句不是。
就是她太懂事了，所以一辈子吃亏。
“叔叔，我没有什么念想，您知道的，我学的专业本来适合进陆家，可是我也知道您担心我没有能力不肯让我进，所以我想靠创业实现我的价值，希望您能诚恳帮我一把。不然，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。”她诚恳道。
陆国山今天不知道叹了多少气。
许芷安想靠着陆家的人脉创业这事，她不知道提过多少回了，他都拒绝了，最近一次拒绝是在半年前。陆国山一直害怕，许芷安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风声，所以他从来不让她跟陆家企业那些人走的太近。
可是今天看着眼前的她，他有点心软了。陆家已经是三番两次对不起她了。
当时陆嘉为了温湉一声不吭的挨打，许芷安站在旁边看着的表情，他就觉得带着说不出来的心疼。
许芷安是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的，更何况哪怕是知道的那些人，也只是猜测，没有确凿的证据，她没有听到风声的途径。
再者，她小打小闹做点生意，能掀起什么风浪？
许芷安这种安安静静，遇事愿意自己吃亏的性子，又能耍什么心机？
陆国山想，他到底是心软了，所以才会替她想这些理由。可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好孩子。
“你要是真想，那叔叔就帮你一把吧。”他妥协道，到时候他找人盯着就是了。
许芷安这才扬起笑意，真诚的道：“谢谢叔叔。”
陆国山要走了，走的时候，又忍不住说了一句：“你跟阿沉啊，真是可惜了，有缘无份。”
许芷安微微垂着头，并不言语。
等到陆国山走了之后，她才抬起头来，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，冷冷淡淡的。
133
温湉被陆母去医院探望陆嘉的时候，正在照顾父亲。
只不过听到这条消息，她还是选择去看陆嘉。
温湉去之前还特地打扮了一番，她打算诚恳跟陆嘉道个歉，因为她心里知道，许芷安跟陆嘉不可能了，她在这时候，不能跟陆嘉犟，得顺着他，让他知道只有她，才是愿意对他好的那个。
她到医院的时候，陆嘉正在挂盐水，整个人显得很憔悴。
“陆嘉。”她有些担心的说。
男人闻声睁眼看了看她，她伸手想探探他的额头，却被他给躲开了。
“上一次你喝醉了，我懒得跟你计较，异性之间保持距离比较好。”他略显疏离的说。
温湉服软说：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，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？”
陆嘉闭上眼睛，“桌子上有一张支票。”
温湉余光一扫，桌面上确实放着一张支票，但是这让她的脸色变了变，说：“陆嘉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本来你说的分手，我甚至没必要给你钱，只不过，为了方便，拿了钱，你以后别来打扰我。”陆嘉冷淡的说。
温湉有些难以置信的说：“陆嘉，你这是想用钱买断我们的感情吗？”
陆嘉懒得搭理她。
“是，分手是我说的不错，但是陆嘉，我那个时候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，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属于我，我们差距太大了，我出国也是想提高自己，以后想更加配得上你。更何况，我跟你说分手的时候，你并没有找到我，来哄哄我。“温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，声音也充满了酸楚，”我很好哄的，你当时真的哄哄我就好了。“
陆嘉说：”拿了支票走吧。“
温湉也有些生气，眼眶湿润，说：”陆嘉，你未免也太不念旧情了。“
陆嘉又是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。
温湉咬着唇，没想到今天来，会是这样的结果，她心灰意冷，再也不愿意多留，转身走了。
……
陆军来这边，有些水土不服，拉肚子了。
但他死活不肯跟许芷安去医院，怕花钱，可是他又听话，最后还是被许芷安给拉走了。
许芷安怕撞见陆嘉，来的悄无声息，结果撞到红着眼睛的温湉。
她也看见她了，偏过头，想当作没看见她，要走。
许芷安却开口喊住她，道：“温同学。”
温湉不得不停住脚步，回头看她。
许芷安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，朝她走过去，递给她：“别红着眼睛出去，所有人都看着你。”
她的语气里面，充满了关心。
温湉却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，看着她说：“许老师，你别装了，你用不着这么虚伪，你是什么样的人，我心里清楚。他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，我知道。“
许芷安淡淡说：“温同学，再怎么样，你之前是我的学生，我关心你而已。“
“我爸的事情，是你做的，你太狠了，你废了他一条腿。”温湉脸色惨白，说，“许芷安，恶人会有恶报的。”
许芷安看了她好一会儿，突然朝她弯了下嘴角，很淡，显得有些意味不明：“这事与我无关。”
温湉说：“当时我出国留学，这件事情，突然有一天在寝室里传出来，我才去争取才有我的名额的，本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，前几天跟其他老师聊天，他说当时名额分明定下来了，因为觉得我家庭条件不行，已经把我给刷了。当时我也问过你，但是前边那个知道的同学，也是你故意提的吧？你就是想要我去争取，虽然你没有直接劝我走，但是你在暗里已经这么做了。”
许芷安语气越发淡了：“我只是跟你室友撞上，顺便跟她聊了几句。”
“不，许老师，都是你设计好的，后来这么巧你跟陆嘉的照片就爆出来了，你设计好赶走我然后嫁给陆嘉。”
许芷安终于抬眼看着她，“我要是设计嫁给陆嘉，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婚？你要真这么觉得，你可以去跟陆嘉说。”
温湉答不上来，看见她那副淡然从容模样，只是不想待在她面前了，飞快的跑了。
许芷安看着她的背影。
而陆军却在纠结刚才许芷安的话。
她说的是这次与我无关，还是这事与我无关？
说次还是事这两个字的时候，她的声音明显轻了点，让人不好分辨。
如果是这次，那其他时候呢，跟她有关吗？
许小姐，肯定不是个坏人。
陆军想不明白，蹙着眉说：“刚才那个女人是谁？”
许芷安笑了笑，风轻云淡的说：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”
134
陆军一脸疑惑的看着许芷安：“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，为什么又要喊住她？”
许芷安耐心的说：“陆军，不要再提她的事情了。”
“你讨厌她吗？”
“并不。”许芷安说，“她出现在我的人生里，并没有任何意义，我没必要花时间去讨厌她。”
陆军说：“她对你，很有敌意。”
许芷安莞尔：“大城市里，遍地坏人，她算不上什么。”
陆军似懂非懂。
他学车的事情，许芷安也是找的一个老朋友帮忙，对方客客气气的喊了她一句芷安姐，视线又在陆军身上停留了很久，意味不明的说：“芷安姐，你身边的男人都挺听话。顾泽元他们也是。”
许芷安说：“你别忘了还有陆嘉。”
“陆嘉在这么大的时候，不也很听话么？”蒋豪说。
许芷安浅笑着，并没有言语，良久后才开口道：“他那是一开始恋爱，哄我高兴罢了，不过是本能的求偶行为。”
蒋豪摇摇头，道：“陆嘉在群里发想结婚了时，我没有出来水群。我在想，想结婚了四个字是发给谁看的呢，谁又在群里，又在暗示谁？温湉不在群里，他发了温湉能看见？”
许芷安道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“芷安姐，你在群里啊，这四个字，我总觉得，是发给你看的。”蒋豪语气复杂的说。
许芷安垂下眼皮，却没有回答这话，就说：“陆军就拜托你照顾了。”
蒋豪说：“当年你跳楼之后，我第一发应是你们能和好，但你们都消失了半年，这半年里你们也都没有半点消息，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你们同框。”
许芷安依旧没说话，但是当天，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样，往国外某个经常转账的账户里，转了一大笔钱。
很快她就收到了回复，那边说：“钱收到了，许小姐。”
许芷安思来想去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，之问了一句：“还好吗？”
“情况良好，许小姐。”
许芷安就干脆利落的把电话给挂了，她一个人坐在花坛里，从包的侧面，打开拉链，翻出烟盒。
她细细的想着之前的事，好的坏的，越想脸色越淡，一直到她听见一个喊她的声音：“许芷安。”
许芷安闻声望去，看见了徐斯言，他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夹在两指间的香烟。
她从来都不像一个会抽烟的人。
还是烈烟，跟寡淡的她并不相配。
许芷安再次揉了揉眉心，而徐斯言的耐心也逐渐消失了，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，一直到她蹭了蹭他。
徐斯言稍微把她再往怀里拽了拽，她紧张的伸手在他后背用力抓出一道痕迹。特别用力，徐斯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，绝对出血了。
但是这时候他没心思管这些。
他咬了一下她的下巴，正要做点什么，门铃就响了。
徐斯言这下是真的皱起眉，当作没听见。
许芷安却说：“去开门。”
“芷安，这么晚了，大概是按错门铃了，有谁会在这个点找你？或许知道你住在这块的人都不多。”徐斯言企图打消她开门的想法。
许芷安不容拒绝的说，“也许是房东或者找我有事的，去开门。”
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。
徐斯言的脸色冷了下来，不过最后到底是无奈的叹了口气，翻身起来朝门口走去，他也没有穿衣服，意图是让对方识趣的离开，许芷安大概是没有看见，居然也没有阻止。
门打开的一刻。徐斯言顿了一下，不过也就是一下，很快就脸色如常，淡淡道：“是你啊，这么晚过来干什么？”
相比起他，陆嘉的愣神就要明显很多，他的脸色很难看，还带着点难以置信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徐斯言等不到他开口，转身去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水，放在茶几上，道：“来跟芷安聊离婚的事情的？进来吧。”
随着他转身的当作，陆嘉轻而易举就看见，他背上明显的抓痕，还有点血迹，显然是刚被抓的。
徐斯言并没有管他，倒完水之后，很自然的回了房，自然得好似这个就是他的家一样，他进去穿好了衣服。
陆嘉冷着脸往卧室里面冲，还没有进去，就被徐斯言拦了下来，“你干什么？”
“***什么？”陆嘉的眼睛都红了，说，“徐斯言，你是我哥。”
徐斯言无言半晌，最后开口说：“你要是不像我，她甚至不会选择你。本身你们就是个错误，陆嘉，及时止损。”
许芷安换衣服的当作顿了顿，几秒钟后，才往外走。
陆嘉听到动静后，回头看她，眼神里面是说不出来的难过，也许还带了点恨意。
许芷安想起很早之前，陆嘉生日的时候，跟她要生日礼物，说：“我最希望啊，最希望你这辈子最喜欢我，也只有我一个。“
他又反问她，”芷安姐，我会是那个唯一的，对吗？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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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是你？”许芷安收回思绪，一边整理衣服，一边冷静的问。
陆嘉冷笑了一声：“打扰到你们了？”
许芷安没说话，扫了眼桌面上的茶水，淡淡说：“如果你是来商量离婚的事情的，我欢迎你。”
陆嘉紧紧抿着唇，没有说话，整个人也紧绷的厉害。他本来一点不想离的，可是眼前这一幕，让他那些坚定的、哄她的话语，都说不出口了。
太伤人了，真的太伤人了。
许芷安做什么，他都可以接受，可她偏偏出.轨。
这一刻，徐斯言的视线依旧没有从许芷安身上移开，那种眼神缱绻而又温柔。在一旁安安静静的，也不插话。
他们看上去，倒是真像一对有情人。
陆嘉矛盾的站在原地，也直直的盯着许芷安：“如果我不离，你能怎么办？”
许芷安同样回看他，一副认真跟他讲道理的模样，说：“即便不离婚，你也管不住我。我不离经叛道，但不是一个会对婚姻忠诚的人。而你，也不是那种甘愿给人家当陪衬的人不是吗？”
陆嘉的眼神冷了点，讽刺的笑了笑：“许芷安，你可真行。”
徐斯言眼神略微有些不悦，而许芷安没说话。
“怎么不说话了？***绿了我，半点愧疚心都没有？”陆嘉伸手就想把许芷安拽到自己面前来，不过徐斯言却眼疾手快的阻止了，他推了一把陆嘉，说，“你干什么？”
陆嘉这会儿正看徐斯言不爽，所有的火气正没地方发泄呢，伸手一拳重重的往徐斯言脸上砸。
徐斯言正抬起手，许芷安的语气冷了点，说：“他这会儿恨我想发泄，想打的大概是我，以我们的关系，就当你替我，你让他打吧，我们婚内出.轨，的确算是对不起他。”
徐斯言抬手的动作便收了回来，扫了眼陆嘉，站着没动。
而陆嘉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，再也没有动一下手，而是看着许芷安，面无表情的，他说：“你跟那些女人，也没什么两样。“
徐斯言刚才没回一下手，但是这一句话，却让他猛地往陆嘉身上招呼了一拳。
“心疼了？”陆嘉却突然笑了，眼神底下照旧是冷。
徐斯言冷声道：“嘴巴放干净点。”
许芷安在旁边无声的看着，许久后才开口说：“徐斯言，你先回去，我跟他谈。
“你确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？”男人皱了皱眉。
许芷安看着陆嘉，回答他说：“他不会。”
徐斯言却转身往房间走，只是显然没有走的打算，他说：“你们聊，我先睡了。”
许芷安稍微顿了一下，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，转身套上外套往楼下走去，她没有回头，但听见身后有脚步，陆嘉显然跟着她。
她最后到了车库，打开车门上了车，陆嘉很快也跟上了副驾驶。
“就在这儿聊吧。”
陆嘉显得异常安静，很久很久之后，才开口说：“你们大概不是第一次这样吧，第一次是什么时候？我在……国外那会儿？”
许芷安淡淡说：“记不清了。”
“其实婚礼后一天，撞见他回国，我就猜到大概率我又得输给他了，可我总抱着侥幸心理，我想也许这么多年，你已经不爱他了，时间早就把一切都给冲淡了，而且我也不比他差，我敢光明正大的跟你好，我敢带你见我父母，他们不同意你，我就跟你离家出走，徐斯言他有哪一方面比我做得好么？”
陆嘉凉凉的笑了笑：“你跟我结婚，只是为了对付许横山吧？”
许芷安道：“我的确目的不纯。”
陆嘉说：“就这么喜欢他？”
“嗯。”许芷安说，“都这么多年了。”
